陵安匆匆帶霓裳入了新房，輕柔的放在喜床上。

大紅的喜房喜興洋洋，但襯著幾人滿是擔憂和愁緒的臉，卻更顯得有些刺眼了。

此時的霓裳已經熟睡，但夢中並不是太安穩，也不知夢到了什麽，皺著眉頭一個勁的說夢話。

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”

“爹爹……娘親……”

“不要……”

看著這樣的霓裳，陵安緊張的神經一直就沒有松懈過。

絕殤陪在於果的身後，於果沒走，他便也留了下來。

送走了一眾賓客，陵掌門滿身疲憊的走進房，卻在看到絕殤時，強自打起了精神，臉上揚出恭敬客氣的笑。

“實在抱歉，仙人，今日招待不周，讓您看笑話了。”

絕殤擺擺手，清冷的提醒道：“你還是先去看看下邊的防守工作吧，今日陵安大婚，魔君為何能混了進來。”

聞言，陵掌門神色篤的變得凝重：“仙人說的是，我這就去查查。”

說著，他行了一禮，便悄聲退出了房間。

陵安站起了身：“仙人今日也累了吧，弟子這就帶您去休息。”

絕殤看了眼熟睡的霓裳，淡淡開口：“不必了，你就留在這，我和果兒自會讓下人帶路。”

聽到兩人的對話，於果轉過臉，對陵安道：“師傅說的沒錯，你還是在這守著霓裳吧，我帶師傅去休息。”

陵安點點頭，一直將他們送到了門口。

出了門，待只有她與師傅兩個人，於果嘆息了一聲。

“在擔心霓裳麽？”絕殤輕聲詢問。

於果聳了聳肩：“也有一些。”

絕殤柔柔一笑，在沒有外人時，他總會對她很是溫柔。

“那是什麽？”

於果低垂下眼簾，掃過他與她腰間垂掛的一對玉佩，眸子裏含著深深的惋惜和無奈。

明明說好了，事後要一起去走走的……

搖搖頭，於果淡淡的回著：“沒什麽。”

見她不想說，絕殤便也不再詢問，只當她是因為沒有看到霓裳和陵安的婚禮完美結束，卻是草草的了事。

他也沒想到，好好的一場婚禮，竟已這樣的形式收場。

陵掌門將他們的客房早已準備好，下人為他們領著路，來到休息的地方。

於果的房間與絕殤的緊緊挨在一起，兩人一同走進房。

臨進門前，絕殤終是忍不住安慰她：“別太擔心了，霓裳沒什麽事，只是情緒有些不穩定而已，過了今晚，相信會好起來的。”

看著他關懷的幽蘭色眼眸，於果心中微暖，點了點頭。

其實她並不怎麽擔心霓裳，之前她為她查看過了，她只是精神有些受了刺激而已，只要休息一晚就會沒事。

躺在柔軟的床上，四周一片寂靜，但於果怎麽也睡不著，心口被煩躁充斥著，安定不了。

無意間，她篤的聽到旁邊墻對面有些動靜，很是清晰。

或許是兩個房間的床挨在一起，只隔了一面墻，所以她才能聽見對面人的聲音。

篤的，睡不著的於果玩心大發，伸手試探性的敲了敲墻面。

“咚咚咚。”

絕殤剛剛脫去外衫躺在床上，便聽見墻壁那頭的動靜。

想都不用想，他就知道是誰在搞怪。

溺寵的笑浮出眼底，絕殤不由得亦屈起了手指，敲了敲墻面。

聽到對面人的回應，於果欣喜的笑了，整個腦袋都貼上了墻，試探性的揚聲：“師傅，睡了嗎？”

絕殤失笑著搖搖頭，他甚至都能看到於果此刻滑稽的小模樣。

“沒有。”他淡淡的開口，但聲音裏不難聽出笑意。

“師傅為什麽還沒睡？”於果又問道，期待的等著對面的回答。

絕殤微微閉上眼，嘴邊的笑容越發深邃：“因為我睡不著。”

於果笑了：“正好果兒也睡不著，不如我們來聊天吧？”

絕殤愜意的側躺在柔軟的床鋪上，也離的墻更近了些，聞言，笑盈盈的開口：“你想聊什麽？”

於果撅起嘴，想了想，她說道：“師傅跟果兒說說我以前的事吧？比如說我們是怎麽認識的，或者你是怎麽帶我上九華峰的。”

提起了以前，絕殤不禁無奈的勾起唇角。

“你啊，初到落霞，就將落霞的結界打破，引得妖界之人擅闖進來，還被玄清他們誤認為你與他們是一夥的，還要處置你，可是你倒好，不僅出口狂言頂撞了玄清，還將他氣個半死。”

絕殤輕柔的語氣裏帶著幾分追憶，他口裏的人物在於果的心間漸漸成型，隨著他的話被帶往一個一個又一個場景。

“我在九華峰上下棋，卻被你吵的無法安心，只好做一次好人，將你從審戒殿帶下來，一直將你送到了參心殿。”

說到此，絕殤溫柔的語調變得有些無奈，而於果卻笑出了聲。

聽到對面傳出的低低笑聲，絕殤繼續輕柔的說著：“後來我出外參加別派的弟子比試大會，回來時便看見你獨自一個仰臥在星空下，好似有些孤單，後來才知道，你雖進入落霞，卻那麽長時間都沒人教你一樣東西。”

說到此，他的話頓住了，但於果卻急了。

“後來呢？後來怎麽樣了？”

絕殤嘴角的笑容加深，接著道：“後來？後來我就開始教你禦劍飛行，誰想有了第一次竟會有如今的那麽多次。”

聞言，於果甜蜜的笑了，這一瞬間，她突然很想記起曾經的記憶，因為她想知道她與師傅的所有經歷，哪怕是一句話，一次對視。

“那再然後呢？師傅就收我為徒了？”

於果猜測著，一定是師傅在教她幾次後，覺得她天賦異稟，很是聰慧，就幹脆直接收她為徒了。

“你想的倒美，那是因為你身上有我師兄的貼身玉佩，我才破例收你為徒。”

提到此事，絕殤不禁嘆了口氣。

當初他執意要收她，甚至不顧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參心殿弟子。

那時的他以為，她可能是他師兄看中的弟子，所以想代替他收了她。

可是他哪裏會想到，他與她，會經歷這麽多的是是非非。

以至於，早在不知什麽時候，他就已忘了初心……

聊了很久很久，直到兩人都覺得困了，才漸漸入睡。

第二天，霓裳就已經恢覆，只是每每看向於果的眼神，都帶了些憂傷和無助。

於果不知道霓裳心裏在想著什麽，但看到她已經安好，的確是放下了心。

告別了她和陵安，告別了天衍道，於果便隨同師傅準備趕回落霞。

然而，他們不過才剛剛出了天衍道的地界，絕殤就讓飛劍下降。

“師傅？”

於果不解了，不是要回去麽，怎麽停下了。

絕殤微側過臉，柔柔的勾起唇角：“你不是說想看看青雲的風景麽？”

於果怔住了，良久說不出話來，原來，師傅一直都將她的話放在心上。

與他靜靜的行走在街道上，和剛來青雲時不一樣，那時候，他們忙著給霓裳和陵安挑選成親的禮物，根本沒好好看過青雲的集市。

“難得來一趟，想去哪裏玩？”絕殤詢問身旁低垂著腦袋的人。

見她不言不語，只低著頭跟在他旁邊，絕殤有些疑惑：“怎麽了？不喜歡？”

於果慌亂的搖著頭，臉紅紅的，其實她只是在享受，享受與他走在一起的感覺。

只要能跟他在一起，不管在哪裏對於她來說，都是值得回憶的，怎麽會不喜歡。

“果兒……”

突然，絕殤有些欲言又止的出聲。

於果疑惑的擡起頭：“師傅想說什麽？”

映象裏，師傅很少像這樣猶豫不決。

絕殤轉臉看她，幽蘭色的眼裏有著覆雜。

良久，他才輕聲的詢問：“果兒，你……想恢覆以前的記憶嗎？”

於果張了張嘴，她總覺得，師傅好像瞞著她什麽，有關於她記憶的，因為他在問她這句話時，覆雜的眼裏分明夾雜了幾分擔憂和緊張。

他在怕，他在怕什麽？

這是於果所不能理解的，也是無法得知的。

但，若師傅不想她恢覆記憶，那她寧可拋棄。

頓了頓，她揚起燦爛的笑顏：“我覺得現在挺好的，沒必要非去恢覆以前的記憶，就讓一切隨緣吧。”

對於她的回答，絕殤心裏半是放松半是低落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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